作者: 來源: 牡丹晚報 發(fā)表時間： 2025-03-28 09:40
□盧明
不錯，咱們都是黃河的子孫
可是，你哪里能比得了我
我在黃河的臍窩里長大
黃河的奶頭下，便是我的村
河水帶著天際的船歌流來
又帶著村民的鼾聲流去
她劃出一個牛梭子的形狀
展陳著，古老的農耕文明
波浪簇擁著，赴大海之約
就這樣浩浩蕩蕩
兜兜轉轉，用甘甜的乳汁
喂飽了我們的夢
只管讓河水，
親吻你的雙腳
讓那種清涼，那種柔滑
迷藏般，在趾縫間嬉戲
像極了，
爹娘對兒女的親吻
清秋的傍晚，遠遠望去
黃河之眸，也會仙子般清澈
她用對鏡打扮的嫵媚
映照出，我們的，
無限憧憬
河 灘
天地之間，十里河灘，
空曠里蘊藏生機
生機托起了我的童年
麥子在金被里出芒，
大豆在綠毯上炸粒
高粱借著秋風招搖，
谷子低著頭密語
成熟的季節(jié)，
農人在莊稼間忙碌
烤地瓜的焦香味，
撓癢了不安分鼻子
水稗子裝滿糞箕子，
陰柳枝入編饃筐子
牛舌頭棵舔癢想象，
水紅花扯出花衣
馬泡瓜香甜了姐姐的微笑
節(jié)節(jié)草迷醉了弟弟的好奇
太陽把水汪喝盡，
黏泥又送來餅干
大自然伸出她那勾善描的手
織出一張網狀的圖畫
每道裂縫，
都藏著一些驚天的美麗
嬸子大娘，扯著家長里短，走去
叔叔大爺，踩著農時鼓點，走來
是誰忘情地唱起梆子調
讓醉透的鄉(xiāng)風，吹遍心間
河 船
用堅韌做成龍骨、船板
用智慧泡出灰膏、麻捻
船是水生的木
在水的王國中，順風平安
載貨，穿梭于大河上下
借得八面勁風
走遍五府十縣
連陣的船篷，白云遮天
載人渡河，游走在兩岸之間
打破阻隔，牽起親眷
三塊、兩塊，沒錢也渡
單車、推車，都能上船
曾祖是舵手們的舵
爺爺是帆工們的帆
父輩唱起過船工號子
哥哥們點起過開船的火鞭
我將撐起歷史的長篙
你且為我奮力拉牽
我要在這時光的水道里
為黃河的船運，
溯源
河 堤
河堤把兩側之柳，排列成一支
能打善戰(zhàn)的隊伍
盡管把樹頭燙成連云的波浪
但，每一個戰(zhàn)士都英姿颯爽
她把堤坡的草，披為衣裝
又常常做成送給我們的地毯
讓我們在松軟的翻滾里，認出
哪是葛巴根，哪是谷谷苗
再劈開三棱子草，解讀神秘
夏日的夜晚，她邀我們到訪
用藝人們的說唱，供我們乘涼
魯達的拳頭，羅成的銀槍
關老爺?shù)拇蟮?，包大人的鍘?/p>
漫過橫斜的星河，在心頭瘋長
復堤應是她過生的日子吧
以紅旗作請柬，以民工為忙人
以車輛為碟，以黃土為菜
此起彼伏的夯歌
便是，祝你生日快樂的歌唱
我視長堤為美娘，美娘卻說
大河是血脈，長堤是血管
既是盤曲的龍，又是拉長的山
我知道，她把安全夯進堅土
把水災，擋在外邊
河 村
人們從四面八方聚來
在河灘的貧瘠里尋求香餑餑
于是，一個新生的村莊誕生
并與黃河的命運連在一起
孫馬黃盧，張王趙李
五谷雜糧般十幾個姓氏
經過一番發(fā)酵、揉搓
熱騰騰地聚在一個籠屜
村子是黃河大堤的，小閨蜜
經歷了一次次水漫金山
便跨過大堤的身軀
從臨河面，向背河面遷移
河堤伸出坡道，
將村子挽在臂彎
村子，便可在河堤的庇護下
自給、自足，自安、自怡
那些柳樹、榆樹、楊樹、棗樹
可著勁地向高處生長
把村莊籠罩成，
一個林場的樣子
男人用河風似的彪悍，
扎起村籬
女人用綢緞似的柔軟，
托起溫馨
牛羊歸來，炊煙升起
豬哼，犬吠，雞宿、貓睡
大人小孩的歡笑，趕走疲累
黃河不過是桌上的一碟小菜
恰巧能招待對岸的親戚
還可去田野去逮兔子
那熱鬧的場面，是最好的宴席
正月十六，早早跑向堤頂
燒一火百病全去
小孩出生，男女老少祝賀
吃一通香甜的粥米
歷史演進，村莊變易
站在信息時代的巷口，回望
那是我們少時的精神驛站
是永遠抹不去的，記憶
河 膽
高高隆起的黃河，
多像民族的脊梁
那里存著一顆，中國人的膽
在抗戰(zhàn)烽火，燃起的時候
有多少英雄兒女，入伍參戰(zhàn)
又有多少仁人志士，
為救亡圖存
奔走吶喊
日偽奸頑，
誰都想在你身上剜肉
你堅強地挺起胸膛，說
只有共產黨代表民族的希望
只有八路軍能光復這個家園
面對血流成河、堆尸成山
河道里的沙，不屈
河筒子的風，奮然
無論多么艱難
大好的河山，決不讓外侮侵占
日寇大掃蕩時
你以自己偉岸的身軀，
擋成護欄
使兩岸大堤之間
那個搓成長條的根據(jù)地，
頑強保全
在光明與黑暗的斗爭中
反動勢力割你的肉，放你的血
你堅強面對
堅信有共產黨在，
誰也翻不了天
壩窩里有泅渡偵察的水手
黑夜中有暗送情報的小船
河灘里的暗堡摸得清楚
大堤上的敵情心中了然
在空闊的河道，偷偷修路
悄悄造船，等一聲命令聲響起
十二萬大軍強渡，鏖戰(zhàn)魯西南
奏響，戰(zhàn)略反攻的壯麗詩篇
黃河有膽，有膽驅除外侮
有膽走向光明
有膽開辟一個新世界
有膽在民族復興的道路上
昂首闊步，走向輝煌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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